奏为遵旨筹议练军事宜，恭折覆陈，仰祈圣鉴事。
窃臣去年十月初六日在江南接奉寄谕：直隶营务久经废弛，前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同户部、兵部议定选练六军，诚以根本重地，当为自强之谋。迨捻匪北窜直隶，官兵打仗仍不得力，虽云训练未精，然国家岁糜巨万帑金，养此无用之兵，实堪痛憾。此时贼匪既平，亟应将前定练军章程从新整顿。曾国藩久谙戎事，应如何因时变通之处，着于到任后，详慎妥筹，悉心经理，务期化弱为强，一洗从前积弊，以卫畿疆。倘因直境甫就敉平，毗连东、豫一带，应暂拨勇队以资弹压，一并由该督斟酌奏明办理。曾国藩未到以前，官文务饬各员弁照常训练，不得稍有懈弛。神机营原折均着抄给阅看等因。钦此！
迨臣腊、正两月展觐天颜，仰蒙圣训周详，亦以直隶练军为要务。
臣于二月抵任，检阅六军案卷，见内外臣工章奏，于直隶不宜屯留客勇一节，言之详矣。当此全境敉平，若留大支勇队驻于近畿，穷年累月，剿无可剿，防无可防，不特于居民难期和协，即于事势亦同赘疣。是以诸臣之议，多主练兵而不主养勇。惟养勇虽非长策，而东南募勇多年，其中亦尽有良法美意为此间练军所当参用者。臣请略言数端：
一曰文法宜简。勇丁帕首、短衣，朴诚、耐苦，但讲实际，不事虚文。营规只有数条，此外别无文告。管辖只论差事，不甚计较官阶。而挖濠筑垒，刻日而告成；运米搬柴，崇朝而集事。兵则编籍入伍，伺应差使，讲求仪节。即有一种在官人役气象。及其出征，则行路须用官车，扎营须用民夫；油滑偷惰，积习使然。而前此所定练军规条，至一百五十馀条之多，虽士大夫不能骤通而全记。文法太繁，官气太重，此当参用勇营之意者也。
一曰事权宜专。一营之权，全付营官，统领不为遥制。一军之权，全付统领，大帅不为遥制。统领或欲招兵买马，储粮制械，黜陟将弁，防剿进止，大帅有求必应，从不掣肘。近年江楚良将为统领时，即能大展其才，纵横如意，皆由事权归一之故。今直隶六军统领迭次更换，所部营哨文武各官皆由总督派拨前往，下有翼长分其任，上有总督搅其全，统领并无进退人才、综管饷项之权。一旦驱之赴敌，群下岂肯用命？加以总理衙门、户部、兵部层层检制，虽良将亦瞻前顾后，莫敢放胆任事，又焉能尽其所长？此亦当参用勇营之意者也。
一曰情意宜洽。勇营之制，营官由统领挑选，哨弁由营官挑选，什长由哨弁挑选，勇丁由什长挑选。譬之木焉，统领如根，由根而生干、生枝、生叶，皆一气所贯通。是以口粮虽出自公款，而勇丁感营官挑选之恩，皆若受其私惠，平日既有恩谊相孚，临阵自能患难相顾。今练军之兵，离其本营、本汛调入新哨、新队，其挑取多由本营主政。新练之营官不能操去取之权，而又别无优待亲兵、奖拔健卒之柄，上下隔阂，情意全不相联，缓急岂可深恃！此虽欲参用勇营之意而势有所不能者也。
又闻各营练军皆有冒名顶替之弊，防不胜防。盖兵丁之常态，口分不足以自给，每兼以小贸营生手艺营生以补事畜之资。此各省所同也。直隶六军以此处之兵，调至他处训练，其练饷二两四钱，在练营支领，其底饷一两五钱，仍在本营支领，兵丁不愿离乡，往往正身仍留本处，特于练营左近催人顶替应点应操，少分练军所加之饷，给与受雇冒名之人，一遇有事调使远征，受雇者又不肯行，则又转雇乞丐、穷民代往，兵止一名，人已三变，练兵十人，替者过半，尚安望其得力耶？臣两月以来，博采众论，参以愚见，就目前练军之规模，即使力加整顿，亦难遽化弱为强，将欲倚为干城，备御强寇，殊无把握。今当讲求变通之方，自须先杜顶替之弊。拟令嗣后一兵挑入练军，即将本营额缺裁去，练军增一兵，底营即减一兵。无论底饷、练饷，均归一处支放。或因事斥革，即由练营募补，底营不得干预。冀所练者皆为正身，或可少变积习。此外尚有须酌改者，如马队不应杂于步队，各哨之内应另立马队营，使临敌不至混乱，一队不应增至二十五人，应仍为什人一队，使士卒易知易从。
若此之类，臣本拟定一简明章程，重整练军，练足万人，以副朝廷殷勤训饬之意。乃近者节逾夏至，亢旱如故，二麦业已歉收，秋禾多未播种，深恐岁饥民困，藩库入款太减，不能不长虑却顾，暂缓兴办。查直隶司库本属入不敷出，同治六、七两年收数尤少，而欠发各款，除京协各饷及文职应领之款，共欠一百五十馀万外，专就本省武营言之，欠发绿营及驻防俸薪、养廉三十二万馀两，欠发兵饷二百七十馀万两，欠发米折及公费银十三万馀两。近来武营俸饷，本仅支五折、七折、八折不等，既折之后，又欠发三百馀万，是以各将士纷纷诉苦，衣食无资，办公无费，即令六军选练极精，而各底营存馀之兵已废弛不可救药矣。通盘筹算，本省可指之银，断不能拨济练军之饷，若于现存四千人之外增练六千或八千人，仍须由部另拨的饷二万两，按月解直，乃可应手久办，徐图功效。其未挑入练者，各底营存馀之兵亦须略为料理，未可听其困穷隳坏。
臣拟略仿浙江减兵增饷之法，不必大减兵额，但将老弱者汰而不补，病故者缺而不补。即以所节之饷项，量发历年之欠款，俾各营微有公费添制器械、旗帜之属，庶足壮观瞻而作士气。数年之后，或将五折、七折、八折者全数赏发。兵丁之人练军者，所得固优，即留底营者亦足自赡。营务或可渐有起色，而畿辅练兵之议亦不至屡作屡辍，事同儿戏。至腾出裁兵所省之饷，弥补练军所增之饷，多寡尚难预定，要亦少有裨益。是否有当，请旨敕下原议各衙门核议施行。所有遵旨筹议直隶练军缘由，恭折覆奏，伏乞皇太后、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报永定河合龙稳固折 同治八年五月二十一日
奏为永定河新修堤工合龙，历经麦汛水涨，稳固如常，引河亦极通畅，恭折具奏，仰祈圣鉴事。
窃查永定河南上汛漫口等工，经臣奏派永定河道徐继鎕、候补道蒋春元分投领款兴办。前据报，督率掌坝、随坝各员带同兵夫赶紧修筑，择定四月初七日合龙。臣先期驰往查验，已将出省、回省日期先后附片奏报。因前后新办各工均趁水涸之时赶做。虽验明坝埽坚固，引河深通，但新修之堤未与水斗，究未敢遽信为可靠。当经声明先报大概情形，俟经历盛涨，再将合龙正折另奏在案。兹据永定河道徐继鎕、候补道蒋春元禀称，五月初三日未刻，浑水直抵坝前，水势抬高八九尺，坝埽悉臻稳固，启放引河导溜东趋，当派员弁兵夫连夜跟水直抵南七，初六日申刻径达尾闾汇入凤河，全河复归故道，形势极为畅顺，毫无阻滞等情会报前来。
臣查此次南上漫工，先据该道厅等估需银十一万馀两，经前督臣官文奏蒙恩准奉部拨款兴办。臣出京时，先赴工次沿堤亲历履勘，心疑通工颓废情形何遽至于此极。旋复周咨博访，佥谓自咸丰三年以后，前此所定经费，仅发四分之一，迄今十五六载，领款太短，到工又迟，各汛左支右绌，不得不因陋就简，以致堤愈削薄，河益淤高，年甚一年，遂至于此。否则漫溢失事之案，从未有似此连月迭出者，则通工之受病可想而知。臣因取该道等所呈估折，按照所历情形，一一覆核，觉南四、南七引河丈尺浅窄地段亦短，尚须加挑宽深。因与申明昔年挖浚中泓之旧例，谓引河若果深通，即中泓亦已疏浚，名异而事实相同，新工与旧例相合，当许于原估银数外酌加两倍，增银二万二千有奇。此外堤埝有应添培高厚者，有应酌增坝埽者，全河可虑之处，均须择要添做，即于本年应领岁抢修银内指款速办，仍许以事竣酌增银数千两，以补岁抢修之不足。又与该道及厅汛等严定约束，此次大工务先痛除向来河工旧习，一切购料办工，事事力求真实，上不准丝毫克扣，下不准丝毫浮冒。其大工估定之银与年例应领之款，均于二、三月一律拨发，许为奏乞天恩免追赔款，宜各激发天良，认真报效。并又遴派熟谙河工之候补知府徐本衡，候补知县陈赞清、朱锡庆等暨地方官西路同知邹在人、南路同知萧履中等多员，赴工襄办。
该河道徐继鎕派驻南七督办两岸培堤、切坎、筑坝、挑淤事宜及南七引河各工委员，候补道蒋春元派驻南上督办漫河两坝镶筑事宜及南四引河各工。旋据呈报，择于三月初一日兴工，督饬掌坝、随坝员弁率领兵夫赶办镶进水占坝边，接做水埽，层土层料，密签长桩，加压厚土，多派兵丁层层夯硪重打坚实，并添做夹土坝，坚筑土柜养水。盆金门口仅剩五丈馀，虽上游甫经水涸，而坝前尚有清水二三尺深，即于四月初七日丑刻挂缆合龙，追压到底，随下关门埽加钉大桩，均系该候补道蒋春元逐日在坝亲验监催。其南上、南下、南四引河加深、展宽、添长地段各工，亦经按照添估，委员分办报竣。该河道徐继鎕督率员弁，坚做坝埽，疏浚引河。先是，龙王庙以下河身节节淤塞，并有高仰及坐湾不顺之处，现均逐一详勘，一律加深展宽，裁曲取直，添挖子河，兼做沟工，至窦店窑迤下均已通畅。复周历两岸各险工，如南上、南下、南二、南三、南四等汛，加培堤埝，添做土埽。北三汛加筑子埝，添办五号圈堤，十二、三号土工，并添做鱼鳞埽段。北四上汛二号、十号挑水坝，北四下汛镶做埽段。南四汛四号加做挑坝护埽，并将各处切坎工程，均按添估之式，饬属赶办完竣。是此次堵筑南上汛一处漫口，实将通工二十汛之堤埝坝埽均已普律全修。虽南七、南四引河臣尚嫌其逐渐逼窄，难容全溜，不无可虑。而询访民间，皆称此次工程坚实，已为近二十年所未有。转眴伏秋涨发，靡有定程，事难悬揣，应即责成该河道督饬厅汛员弁，振刷精神，随时抢护，务保无虞。臣于四月初四、五等日验收引河大堤各工，其南上、大坝引河各工，亦经委员候补道任信成驰往验收。据覆，工坚料实，足资经久。目下浑水涨发，自上而下，新做坝埽均经洪流冲刷，悉保稳固，大溜铺满畅行，引河无阻，堪以仰慰宸廑。此次印委大小文武员弁，均能认真修筑，奋勉出力。可否准臣择优酌保，以资鼓励之处，伏乞圣裁示遵。所有漫工合龙后，初经盛涨，坝埽稳固、引河通畅缘由，理合恭折具奏，伏乞皇太后、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河工拨用长芦复价片 同治八年五月二十一日
